第50章 放下一切-《朕佛系养儿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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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杨兼盯着药碗有些出神,与杨整和杨瓒分别之时,杨整还憨头憨脑的说笑,哪里想到,原来在潼关的分别便是永别……

    杨广见他出神,便说:“父亲,注意歇息,不要累垮了身子。”

    杨兼点点头,说:“你也早些休息。”

    众人半夜才休息下来,天色蒙蒙发亮立刻开拔启程,大军声势浩大的扑向定阳。

    和士开的大军果然驻扎在定阳,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定阳,已经站在城门上迎接了。

    秋日的定阳城头昏黄一片,今日有风,黄沙密布在天上,将天色也给搅得昏黄无比,一起都蒙在混沌之中。

    定阳的齐军驻守的非常严密,弓箭手整齐的排列在城头上,和士开站在人群之中,哈哈大笑说:“周狗毛贼来了!”

    “周狗!周狗!”

    “周狗都被我们将军杀了,竟然还敢来!”

    “杀死周狗——”

    和士开的亲信们立刻叫嚣起来,声音嘲讽的从城楼飘散下来。

    杨兼坐在马上,眯了眯眼睛,双手猛地攥拳,但没有立刻开口。

    和士开又说:“是了,给你们周狗引荐一位故人,想必你们已经见过面儿了!”

    和士开说着,转头冲背后喊着:“唐将军,怕甚么羞啊!”

    竟然是唐邕!

    城楼上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,那男子一身黑色介胄,下巴上冒着胡子茬,一张国字脸严肃肃穆,果然是唐邕,他们不久之前才在汾水见过面。

    唐邕离开汾水之后,本来应该直接回到邺城复命的,但是很不巧,和士开派兵攻打了平阳,杀死了车骑大将军杨整,将周师逼退到姚襄城,因此北齐天子临时下令,让唐邕改道,前往定阳帮忙驻守姚襄城,冯小怜则被其他人送回了邺城。

    唐邕站在城楼上向下望去,眯着眼睛说:“和将军,这周贼狡诈,我已经着了他的道,咱们只需要镇守定阳,无需和他们多话,免得中了周贼的计策。”

    和士开却嘲笑说:“唐将军会不会太谨慎了?未见到周贼之前,大家都传说周贼有多厉害,我今日一见,也不过尔尔,唐将军在周贼手里吃了亏,我可不会吃亏。”

    和士开显然看不起唐邕,唐邕的劝说一点子也不管用,反而适得其反。

    和士开又说:“定阳铜城铁壁,就是一座金汤!我手中三万雄师大军,周贼带领的不过是我们丢弃的老弱残兵罢了,如何能与我抗衡?”

    和士开拍着城门上的垛子,悠闲的说:“我不只是要将周贼打得溃散,还要将他们打得没脸见人!唐将军你就在一面儿好好看着罢!”

    和士开显然起了顽心,唐邕立刻劝谏,说:“和将军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话没说完,和士开已经说:“唐将军,朝廷派你来,是让你协助于本将军,可不是让你指手画脚来的!一个败给周贼的败将,还有甚么资格指手画脚!?”

    和士开十足不屑,低头对着城门下的杨兼笑着说:“想要驰援姚襄城,先从定阳过去再说罢!来人!”

    他说着,挥了挥手,亲信立刻点头哈腰,很快离开,也不知道和士开提前吩咐了甚么。

    韩凤冷眼说:“我早就看这个和士开不顺眼了,一会子让我出战!”

    齐国公宇文宪说:“韩将军骁勇无畏,让韩将军出战也好,利于掩饰耳目。”

    他们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和士开的注意力,给其他两路打掩护,韩凤好战,的确是最佳人选。

    韩凤说:“我怎么听着,你不像是在夸我?”

    杨兼点点头,说:“好,便劳烦韩将军打头阵。”

    和士开早就安排好了,定阳如今是一个铁桶之城,和士开算计着杨兼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定阳,因此打算羞辱羞辱杨兼,陪他顽顽,早就准备好了第一个出战之人。

    城门很快打开一个缝隙,好几个齐军士兵将一个人推出城门,众人定眼一看,此人根本没有穿介胄,竟然是一身医官的袍子。

    韩凤震惊的说:“医官?!”

    医官乃系天官之中的文官,怎么可能上战场?

    定阳的城门打开,推出来一个医官,这显然是看不起他们,和士开就是要这样羞辱杨兼,找找乐子。

    医官大抵在二十岁左右,一身文官的长袍,可以说是身材高大的类型,倘或不是穿着文官的衣袍,或许旁人都要以为他真的是个将军。

    但那医官一副“唯唯诺诺”的模样,稍微含胸驼背,不敢舒展,手中抱着一根长枪,这根长枪对于他来说应该太重了,医官抱着长枪东倒西歪,跟本站不稳当。

    那医官被齐人士兵推出来,连忙想要回身跑回去,这时候城门却已经轰然关闭,将医官杜绝在外面,这场面就好像角斗场一般,和士开就是那个看客。

    医官连忙拍着城门,说:“将、将军……和、和和和将军,下臣是……是文官,真、真的不会打仗啊……开、开开门啊……”

    那医官不只是形态怯懦,竟然还是个结巴,他拍门喊着,引得城门楼上的士兵们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“结巴!打啊!”

    “打他们!”

    和士开也是被逗得哈哈大笑,说:“你放心,只要你打败了周贼的先锋,本将军自会打开城门。”

    高延宗远远的一看,说:“这医官……是不是姓徐的那个小儿?”

    杨兼侧头说:“你识得?”

    高延宗说:“距离太远了,我也看不真切,但看着倒是像,我不认识他,我倒是认识他伯伯和叔叔。”

    高延宗又说:“四兄你忘了么姓徐的那个医官啊!徐之才的侄儿!”

    高长恭登时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,说:“这么一看,果然像是徐医官的侄儿。”

    杨广听到他们的对话,似乎也明白了过来,立刻对着杨兼附耳几句,给杨兼科普上了这个徐之才的侄儿。

    徐之才乃是南北时期的名医,对后世的影响也非常大。徐之才幼年聪慧,可以说是神童,接受过高等教育,因着医术高超,一直在北齐做医官,侍奉过北齐的好几个天子,天子们对徐之才都非常依赖。

    徐之才一共有两个儿子,不过都不是从医之人,他的弟弟和侄儿倒是从医之人,眼前这个怯懦的医官便是徐之才的侄儿,名唤徐敏齐,虽他的伯伯和父亲都是北齐有名的医官,但徐敏齐本人并非如此,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而已。

    徐之才虽然是医官,但因着医术高超,北齐天子十足信赖,加之徐之才并不木讷,能言善道,所以可谓是官运亨通,他的这个侄儿徐敏齐,则是恰恰相反。

    徐敏齐天生是个结巴,虽生得高大犹如武将,但是白白浪费了好身板儿,总是佝偻着身体,微微含胸驼背,一副不敢伸展的模样,平日里说话结结巴巴,而且一开口都是陈词滥调,迂腐的厉害。

    和士开派一个结巴医官来迎战,也是有缘故的,一方面他看不起杨兼,觉得杨兼不足为惧,派出一个医官来打仗,就是想要羞辱杨兼。

    这另外一方面,他也看不起徐家,和士开乃是天子跟前的第一宠臣,但是天子体弱多病,偏偏离不开徐之才,徐之才除了医术之外,还很会说话,这让和士开很有戒心。如果是旁的宠臣,例如将军、文士等等,杀了也就杀了,天子恐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,但徐之才可是个医官,放眼天下,根本没有人比徐之才更会医病,天子但凡有个头疼脑热,徐之才是药到病除,造诣非凡,因此天子舍不得徐之才。

    可以说徐之才是和士开受宠的一个绊脚石,但偏偏徐之才有真才实学护体,和士开怎么也扳不倒他,于是只好把气撒在徐之才这个侄儿身上。

    和士开临出征的时候,提出让徐之才的侄儿徐敏齐作为军医,一同跟随,北齐天子宠信和士开,根本没有怀疑,便直接批准了。

    因此和士开让徐敏齐来打头阵,其实也是为了公报私仇,如果徐敏齐死了,也不赖自己,反正是周人干的,徐之才就算怨恨他,也无法说道甚么。

    杨兼本就是来拖延时机的,和士开派谁出征都一样,杨兼便侧头对韩凤说:“劳烦韩将军。”

    韩凤立刻驱马上前,长戟一摆,说:“小子,韩凤迎战!”

    徐敏齐根本不是打仗的料,他本就唯唯诺诺,这会子看到了韩凤,更是吓得不敢抬头,抱着长枪东倒西歪,枪头太重,带着身材高大的徐敏齐来来回回的晃,仿佛随时都要摔倒似的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——”

    城楼上的看客们爆发出一阵哄笑,和士开笑起来,他的亲信们立刻跟着笑,笑声无比肆意,好像在看斗鸡一般。

    徐敏齐连忙摆手,说:“不不不,韩将军……下臣不行、下臣不会打仗……”

    和士开见他们磨磨蹭蹭,还不开始,便狰狞一笑,说:“是了,险些忘了,我还为周贼准备了一份厚礼……日前在平阳,我的力士们斩下了一颗周贼的脑袋,听说是镇军将军的二弟,来来,把脑袋拿出来,还给他们!”

    啪——!!

    和士开话音一落,一颗人头从天而降,直接从城门楼上扔了下来,人头已经有些时日了,血迹干涸,早就不流血了,斑斑驳驳的,长发披散,被血迹黏在面容上,一声巨响,砸在城门地上,登时肉屑横飞,飞溅了徐敏齐满身。

    “嗬——”徐敏齐吓得哆嗦,结巴着:“头头、头!”

    杨兼的眸子猛烈的收缩了一下,瞪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头颅,双手死死拽住马缰,手指关节发出嘎巴作响的声音,整个人微微发抖,虽没有任何表情,但额角上的青筋猛烈的凸起,不停的跳动着。

    杨整……

    是杨整的头颅!

    韩凤瞪眼一看,怒吼说:“狗贼!!!”

    他说着,眼目赤红,引着长戟冲向前去,“当——!!”徐敏齐根本不会武艺,更别说对手是韩凤了,长枪被长戟一挑,根本不需要韩凤动手,身形不稳,徐敏齐当即一个轱辘就滚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

    “好像王八!”

    “将军您快看啊,哈哈哈——”

    和士开在城门上看热闹,说:“打啊!继续打!快打啊!”

    唐邕死死皱着眉头,他这个人作风最是强硬,和士开的做法根本不是打仗,他完全看不下去,因着不是主将,也没有话语权,干脆转身离开了城门,眼不见为净。

    “开、开门啊……”徐敏齐跌了一个大屁墩,立刻从地上爬起来,拍着定阳的城门,大喊着:“下臣、臣不……不会打仗啊,放我、我进……去,快、快开门……”

    和士开笑够了,便说:“今儿个便到这里罢,你们若是有本事儿,便打进城中,若是没本事,我便不奉陪了!”

    说着,张狂大笑的往回走,亲信门追捧在后面,一路溜须拍马,独留下徐敏齐在外面拍门大喊。

    宇文宪请示说:“将军?”

    杨兼目光平静如水,说:“将徐敏齐押解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士兵立刻冲上前去,捉拿齐人医官徐敏齐,徐敏齐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,也进不得城门,直接就被士兵拿下,五花大绑起来。

    齐人全都散去,只剩下守城的士兵,杨兼这才催马慢慢向前走,“哒哒哒”随着马蹄的响声,杨兼来到城门之下,目光定定的凝视着从城楼上抛下来的头颅……

    那头颅摔得已经少了一只眼睛,一根长箭贯穿了整颗头颅,黑色的血迹弥漫在脸上,鬓发胡乱的粘着,滚在黄土之中,沾染了无数的污物。

    杨兼静静的看着头颅,没有说话,没有表情,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。

    却在此时,杨广突然喊了一声“父亲!”,就听到“咕咚——”一声,杨兼毫无征兆的身子一歪,竟然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下来,摔在黄土之中,一动不动了。

    “将军!”

    “世子!”

    众人立刻催马上前,一涌而上,把摔倒昏厥的杨兼扶起来,杨兼完全失去了意识,一动不动,高长恭伸手试了试额头,说:“发热严重,快,抬回去。”

    大家将杨兼扶上马背,带上俘虏徐敏齐,立刻朝着驻扎的营地而去。

    杨兼一路上表现的都很平静,好似没事人一般,从来没有多和旁人说一句话,神态也是如常,指挥战役平稳精准,有条不紊,谁也没想到,杨兼会突然昏厥过去。

    随行医官门簇在主将营帐中,替杨兼诊治,杨兼显然是郁结于心,甚么都憋在自己心中,方才又看到了杨整的头颅,因此突然发作出来,昏厥了过去。

    高延宗着急的说:“怎么样了?到底这么样了?你们这些医官,倒是放屁啊!看了这么半天,也不见说一句话,就知道皱眉捋胡子,要不要我把你们的胡子全都薅下来!?”

    高长恭赶紧拦住暴躁骄纵的五弟,说:“阿延,轻点声。”

    高延宗说:“我不是着急么?难道你便不着急么?”

    众人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,医官只知道杨兼是郁结于心,加之奔波劳累,他的伤势还没有大好,这会子已经恶化,但是问他们杨兼何时会醒来,怎么调理,医官们的意见又不太统一,各有各的说辞,而且全都模棱两可,没有个肯定的答复,大家都怕担责任。

    杨广眯着眼睛盯着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的杨兼,突然沉声说:“让徐敏齐过来医看。”

    “徐敏齐?!”高延宗震惊的说:“徐敏齐?我没有听错罢?徐敏齐那个小毛儿,怎么可能给将军医看?倘或如今被俘虏的是他的伯伯,或者他的阿爷,那都可以给将军医看,但徐敏齐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啊!”

    徐敏齐在北齐名不见经传,因为为人木讷又怯懦,不擅长说话,在官场里混得并不如意,加之和士开的打压,所以即使他的伯伯和父亲都是有名的医师,徐敏齐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,并没有被荫庇。

    杨广却笃定的说:“无错,就是徐敏齐。”

    高延宗更是奇怪,高长恭多看了一眼杨广,眯了眯眼睛,似乎在思考甚么,随即说:“阿延,你去提俘虏徐敏齐过来,多一个医官诊看,总比没有人诊看要强,不是么?”

    高延宗一听,好像有些道理,便叹气说:“好好,我去提徐敏齐过来,你们等着!”

    说着,掀起帐帘子,大步跑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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