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他没进去打扰,程大牛逼这会儿估计谁跟他说话他都嫌烦。 他绕到酒坊后面,眼前豁然开朗,正是热气腾腾、人声鼎沸的“陈记涮烤”! 大红招牌在傍晚的余晖下格外醒目。 门口厚重的大案板上,半扇刚宰杀好的肥羊冒着热气,王铁柱正拿着剔骨刀,娴熟地卸着羊腿肉。 几个穿白褂子围裙的年轻服务员端着堆满肉片、青菜、豆腐的大簸箕,脚步匆匆地在店堂和厨房之间穿梭。 店堂里更是座无虚席! 十来张方桌挤得满满当当,中间是烧着炭火的铜火锅,旁边是滋滋作响的铁板烤盘。 涮肉的鲜香、烤肉的焦香、辣椒孜然的辛香,还有食客们喝酒划拳的喧闹声,混合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烟火气。 霸道地宣告着这里的生意有多火爆。 王海柱那壮硕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。 他系着条油渍麻花的围裙,额头亮晶晶的全是汗,正端着一大盘烤得油汪汪的羊排给一桌客人送去。 可放下盘子,他脸上却没了刚才招呼客人时的热乎劲儿,眉头拧成了疙瘩,眼神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里一张靠墙的小桌瞟,脚步也有点踟蹰。 陈光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。 那张小桌旁只坐了一个人,是个头发花白、身形清瘦的老头。 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、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,脚边放着一个旧旧的藤条筐。 桌上摆着一个小铜锅,里面红油翻滚,旁边放着几碟羊肉片、冻豆腐和一小把青菜。 老头吃得很慢,很仔细,每一筷子肉片在红油里涮得恰到好处,然后认真地裹上一层麻酱料,才送进嘴里慢慢咀嚼。 他面前还放着一个空了的二两装白酒壶。 王海柱在原地搓了搓手,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。 脸上努力挤出笑容,声音却压得很低,带着为难:“那个……大爷,您……您吃好了?咱这……该结账了。” 老头眼皮都没抬,慢悠悠地夹起一片羊肉放进锅里,好像没听见。 王海柱脸更苦了,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。 他又靠近一步,声音稍微大了点:“大爷?您看……这羊肉、青菜、锅底料、还有那壶酒……拢共……” 他手里捏着张油乎乎的小纸条,是账单。 老头这次有反应了。 他放下筷子,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,这才抬起头。 老头脸上皱纹深刻,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有神。 他没看账单,也没看王海柱,反而拿起筷子,拨弄了一下自己碗里调好的麻酱料,微微皱了皱眉,轻轻叹了口气:“料是好料,芝麻酱是二道磨的,够香。 腐乳也地道。就是这韭菜花……差点意思,腌得时候火候急了点,鲜气儿散了,咸味太重,压了芝麻酱的本味,也夺了肉香。可惜了这现宰的‘倒嚼’羊肉。” 王海柱被他这一番品评说得一愣一愣的,有点懵。 旁边几桌有食客听见动静,也好奇地看过来。 老头说完,又拿起那空酒壶晃了晃,咂摸了一下嘴:“酒嘛……凑合。火气大了点,压药材的力道是够了。 就是少了点‘回甘’,喝了喉咙有点燥。泡酒用的红花,是去年陈的吧?颜色都暗了。” 这下王海柱彻底傻眼了。这老头……看着穷嗖嗖的,说话咋这么在行?句句戳在他这饭店的“软肋”上!他一时竟忘了催账的事,下意识地问了句。 “那……那大爷您说,这料该咋调?酒该咋弄?” 老头瞥了他一眼,没直接回答,自顾自地又夹了片羊肉涮上,然后慢悠悠地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土布烟口袋,捏了一小撮烟丝,卷了起来。 王海柱杵在那儿,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。 收钱?人家还没吃完,而且这话头被老头带偏了。 不收?这都吃半天喝完了,明显是没打算给钱啊! 他急得直挠头,这霸王餐吃的,还让他挑不出理儿来! 老头这做派,又不像存心耍无赖的混子。 就在这时,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:“柱子,忙你的去,这桌我来。” 王海柱猛地回头,看到陈光阳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,正抱着膀子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个慢条斯理卷旱烟的老头。 王海柱如蒙大赦,赶紧应了声:“哎!光阳哥!”逃也似的溜去招呼其他客人了。 陈光阳没立刻上前,他站在几步开外,目光锐利地扫过老头那双布满老茧但指节异常灵活的手。 扫过他涮肉时那份专注和行云流水的动作,再回味他刚才那几句一针见血、直指要害的评点。 一个尘封的记忆碎片猛地在他脑海中闪过,如同擦亮的火柴! 上辈子……红星市后来那家名震东北、专做官府菜和地道关东风味的“德膳楼”! 据说掌勺的祖师爷,是个姓宫的老爷子,脾气古怪,手艺却通神,尤其是一手调酱料和泡药膳酒的绝活……据说老家就是东风县的! 眼前这清瘦老头,那眼神,那气度,还有对味道那股子挑剔到骨子里的劲儿…… 陈光阳心头一跳! 难道就要踏破铁鞋无觅处! 这哪是吃霸王餐的老赖? 这分明是尊落在自家小庙里的真神!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