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花白短发根根竖着像钢针,脸上沟壑纵横,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淬着寒冰。 扫过来的时候,连篝火堆旁烤火的兵都下意识挺直了腰板,大气不敢喘。 正是林正南! 刘凤虎像被电打了似的弹起来,烟头烫了手都顾不上:“师……!” 他嗓子眼发紧,后面的“长”字硬是卡住了。 张团长和李参谋也慌慌张张从帐篷里钻出来,脸绷得像块铁板。 林正南根本不理他们,大步流星直奔帐篷。 他步子又沉又急,军靴踩在冻硬的泥地上咚咚作响,带着一股子硝烟未散的煞气。 撩开帐篷帘子的瞬间,里面王明远惊得镊子“当啷”掉在盘子里。 林正南的目光像探照灯,先扫过女儿那张被纱布裹得只剩鼻孔嘴巴的脸,又落在她那条被木板夹着、畸形扭曲的左腿上。 帐篷里死一样静,只有汽灯嘶嘶的电流声和林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。 老头的腮帮子剧烈地鼓了鼓,脖子上青筋瞬间虬结暴起,像爬满了蚯蚓。 他猛地转过身,那双淬火的眼睛死死钉在帐篷口的刘凤虎、张团长几人脸上,牙缝里挤出三个字,带着血腥味: “谁干的?” 没人敢接话。张团长额头冒汗,李参谋扶眼镜的手直抖。 刘凤虎一咬牙,梗着脖子正要开口…… “林子里碰上山把头黑瞎子,成精的老公熊。” 林正南凌厉的目光刀子般劈过去。 陈光阳撑着冰凉的车门站了起来,后背的伤让他动作有点僵,但腰杆挺得笔直。 他脸上药膏混着干涸的血污,棉袄撕烂了好几处,露出里面染血的衬衣。 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泥里捞出来的破麻袋,唯独那双眼睛,沉静得像两口深潭,迎着林正南审视的目光,不闪不避。 “你是陈光阳?”林正南眉头拧成个疙瘩,显然听过这个名字。 “靠山屯那个陈光阳?刘凤虎挂在嘴边的神枪手?” “是我,首长。”陈光阳声音不高,带着脱力后的虚浮,却清清楚楚。 “熊是我用54式打的,三枪撂倒。林雪同志…是我从熊瞎子嘴边拖出来的。” 林正南没说话,一步步走到陈光阳跟前,离得近了,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杂着泥土草木的气息,直冲鼻子。 他目光沉沉地在陈光阳身上扫视,从那双沾满黑褐色熊血和泥巴的破棉鞋,到棉袄上被熊爪撕开的大口子,再到脸上那道皮肉翻卷、涂着黄褐色药膏的骇人伤口。 “伤哪了?”老头声音依旧硬邦邦的。 “皮外伤,死不了。”陈光阳咧嘴,又疼得一抽。 林正南突然伸手,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枪茧,重重拍在陈光阳没受伤的右肩上! 力道沉得陈光阳身子一晃,后背的伤口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,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鬓角滚下来。 “好小子!”林正南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,带着沙砾般的粗粝。 “刘凤虎没瞎吹!是块硬骨头!”他那只手没挪开,反而像铁钳似的又用力捏了捏陈光阳的肩膀,目光转向那具躺在篝火旁、小山般巨大的熊尸。几个战士正用粗麻绳捆扎熊掌,浓烈的腥膻气在火光里蒸腾。 “是它?”林正南问。 “是它。”陈光阳点头,“鬼见愁沟膛子底下撞上的,正守着林雪同志。” 林正南盯着熊尸胸前那撮被血染透的月牙白毛,又回头看看帐篷里生死不明的女儿,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着。 半晌,他猛地吸了口气,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,仿佛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怒火、后怕、憋闷都压下去。 再看向陈光阳时,老头那双淬火的眼睛里,翻腾的暴戾沉淀下去,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、厚重的东西。 他松开捏着陈光阳肩膀的手,后退半步。站直,收腹,挺胸。 旧军装的衣扣扣得一丝不苟。 然后,对着眼前这个浑身血污、站都有点站不稳的山里汉子,抬起右臂,五指并拢,指尖紧贴斑白的鬓角。 一个标准、有力、带着金戈铁马气息的军礼! 篝火跳跃的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,映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,也映着地上那摊黑瞎子暗红的血。 “陈光阳同志!”林正南的声音不大。 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,在寂静的营区夜色里回荡,“我林正南,替闺女,替我们老林家,谢谢你这条命!” 没等陈光阳反应,后面“唰”的一声! 所有在场的军人,从刘凤虎、张团长、李参谋,到抬担架的战士、站岗的哨兵,几十条手臂再度齐刷刷抬起! 对着陈光阳几乎脱力的身影,致以最庄重、最纯粹的敬意! 火光猎猎,人影肃立。 山风呜咽着卷过营区,吹得篝火噼啪作响,也吹散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。 陈光阳看着眼前这片无声的敬礼,看着林正南那双沉淀了太多情绪的眼睛,只觉得后背火燎般的疼痛似乎轻了点。 他咧了咧嘴角,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抬起没受伤的胳膊,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,把那顶沾满泥土和血沫的栽绒军帽,往头上扣了扣,压住了乱糟糟的头发。 林正南没说别的,只是拍了拍陈光阳的肩膀。 随后就带着林雪走了,前往省城的大医院进行救治。 陈光阳也婉拒了刘凤虎的挽留,没有在部队里面居住,而是让人开车给自己送回了家里面。 家里面正亮着橘黄色的灯火。 媳妇正在给三小只煮面条。 三个小脑袋瓜齐刷刷的拿着碗,正在整齐划一的等待着面条。 二虎更是双眼瞪大,拍着自己的小脑袋瓜正在搞怪:“领导领导我饭呢,领导领导我没捞着饭啊,领导领导我ne了!” 陈光阳走了过来,摸了摸二虎的脑袋瓜:“谁是你领导啊。” 二虎叹气一声,故作老成的说道:“哎呀,在咱家谁都能给我领导了啊……” 陈光阳哈哈一笑,只觉得全身的伤都不痛了! 二虎一扭头,然后就惊讶了起来:“爹,你咋造成这样呢?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