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陈光阳眯起眼睛,看向了那人。 那人身材敦实,皮肤黝黑粗糙,像是常年跑外的。 脸上带着点风霜刻下的纹路,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活络,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。 透着一股子与周围老实巴交的农民截然不同的精明和…警惕。 他正在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农村妇女低声交谈着什么,妇女脸上带着犹豫和期盼。 潘子! 陈光阳的心脏像是被重锤敲了一下,呼吸都屏住了。 这个名字,这张脸,他上辈子临死前都记得清清楚楚! 这可不是一般的二道贩子!这是个手眼通天、路子野到能在八十年代末就倒腾退役坦克零件的超级倒爷! 虽然现在看起来还带着点土气和谨慎,但那眼神里的光,错不了! 上一世,陈光阳是在九十年代初一次去南边倒腾电子表时,在一个混乱的边境小旅馆里认识的潘子。 那时潘子已经混得风生水起,一出手就是大手笔。 陈光阳记得潘子喝多了曾拍着胸脯吹牛,说他最得意的一单。 是在八五年冬天,愣是用几车皮紧俏的民用物资,从北边老毛子一个后勤仓库管事的军官手里,换出来三辆还能开动的T-54坦克底盘…… 虽然后来被查得鸡飞狗跳,但也足见其能量和胆大包天。 这绝对是条大鱼! 而且是条能帮他解决眼下最大难题…… 货站想要发现,就必须弄到更多的卡车。 可这时候,卡车实在是太贵了! 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激动,脸上迅速换上一副自然随意的表情。 装作是普通看病的家属,慢慢踱步到潘子附近。 他没有立刻上前搭讪,而是耐心地等着。 直到潘子似乎和那妇女谈妥了什么,妇女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离开,潘子也松了口气,转身准备走时,陈光阳才像是不经意地挡在了他面前。 “同志,借个火?” 陈光阳从兜里摸出一包“大前门”,抽出一根叼在嘴上。 脸上带着点出门在外常见的、略带点自来熟的憨厚笑容,看向潘子。 潘子脚步一顿,警觉地抬眼打量了陈光阳一下。 陈光阳今天穿得也是半旧棉袄,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东北汉子,但潘子这种老江湖,似乎从他平静的眼神深处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。 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从中山装内兜里摸出个汽油打火机,“咔嚓”一声打着火,递了过去。 陈光阳凑过去点着烟,深吸了一口,吐出个烟圈,这才笑着道谢:“谢了兄弟!这鬼天气,冻得够呛。” 他自然地搭着话,目光落在潘子手里那个明显比普通火柴高档不少的汽油打火机。 像是随口一问:“哟,这火机挺带劲儿啊,南边过来的稀罕货?” 潘子眼神微动,迅速把打火机揣回兜里,含糊地应了一声:“嗯,朋友给的。” 陈光阳借着点烟的工夫,又吸了一口。 让那辛辣的烟气在肺里滚了一遭,才慢悠悠地吐出,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憨实笑容:“这大冷天的,兄弟也是来瞧病的?” 潘子显然不想多纠缠,含糊道:“嗯,家...家里有点事。” 他脚步没停,想从陈光阳身边绕过去。 陈光阳不动声色地挪了小半步,恰好又挡住了去路。 脸上笑容不变,声音却压低了些,带着点推心置腹的熟稔劲儿:“我看兄弟你是个有路子的。 不瞒你说,我这摊上点事儿,急缺几台能跑远道儿、扛造的大牲口……就老毛子那边那种,嘎斯、吉尔或者乌拉尔都成,底盘硬实能拉重载的卡车,最好是能开动的整车儿, 实在不行,能跑起来的大架子也凑合。不知道...兄弟你有没有这方面的门路,或者认识能搭上这条线的人?价钱,好商量。” 这话像块石头猛地砸进了平静的水面。 潘子倏地停住了脚,那双原本带着活络和警惕的眼睛,瞬间锐利得像刀子。 上下下、里里外外地重新刮了陈光阳一遍。 他脸上那点风霜刻下的纹路似乎都绷紧了,刚才的土气和谨慎被一种深藏的精明和审视取代。 他沉默了好几秒,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仿佛都凝固了,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咳嗽声。 “卡车?”潘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,几乎只剩下气音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,“还特么要老毛子的军卡?整车?兄弟,你这胃口...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。” 他嘴角扯了扯,那表情说不清是笑还是嘲弄。 陈光阳脸上的憨厚笑容丝毫未变,眼神却平静得像两口深井。 迎着潘子审视的目光,毫不躲闪:“难办,才找路子嘛。兄弟你要是能搭把手,这情分,我陈光阳记心里头。” “陈光阳?” 潘子眉头猛地一跳,这个名字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见。 他眼神里的审视瞬间掺杂进一丝惊疑和重新掂量,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穿着半旧棉袄、看似普通的东北汉子。 那点平静眼神深处的东西,此刻在潘子心里被赋予了新的重量。 他左右飞快地扫了一眼,确认走廊这段暂时没人靠近。 才往前凑了半步,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:“陈...同志,不是兄弟我拿乔,也不是钱的事儿。这年头,钱能解决的,那都不叫事儿!关键是,你要的这玩意儿,” 他用手指隐晦地朝北边虚虚一点,“它就不是光用钱就能敲开门的!那帮毛子仓库里的耗子都比咱们这儿的精! 你要想让他们动心,从牙缝里给你挤出这种大铁疙瘩来... 得拿出点他们真正稀罕、又肯豁出命去换的‘玩意儿’!” 陈光阳心下一沉,面上还是不动声色:“哦?啥玩意儿能比真金白银还顶用?兄弟你给指条明路。” 潘子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那双活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亮光。 他盯着陈光阳,一字一顿,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流: “活、的!” 他顿了顿,似乎在欣赏陈光阳可能出现的惊愕,然后才缓缓吐出那两个字: “老、虎!” “......” 陈光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那点刻意维持的憨厚彻底碎裂。 眼睛瞪得溜圆,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离谱的笑话。 他足足愣了两三秒,才猛地“噗嗤”一声,像是被气乐了,肩膀都跟着抖了两下。 第(1/3)页